楊世芝是在台灣接受完整的基礎教育之後,在先生喻肇青老師的鼓勵之下才出國攻讀藝術,她說:「當我在國外求學的時候常常會遇到一個問題,就是對於藝術創作,自己和其他西方同學往往會有不同的看法,西方的老師曾經質疑中國有藝術嗎?這句話給我很大的刺激,我覺得中國幾千年的藝術蘊底不應該被藐視。但是老師的解釋也有其道理,因為西方的藝術是以學科來界定,就像數學、物理、生物、化學......每一門學問都是一個學科。而東方卻認為需要把所有的人文,像詩、琴、書、畫都集結於一身才能算是一位很成功的藝術家,所以東西方對於藝術的界定本身就是不一樣的,這給我一個很大的衝擊,讓我重新去思考藝術定位這件事情。」
中國傳統的繪畫受到紙張大小的限制,也由於水墨是很難修改的,所以畫錯一筆就足以影響大局,而西方的油畫就沒有這種問題,但傳統的繪畫並不討論而且也沒有想過改變的可能性。我吸收了西方美學教育的養分,但血液裡又有著中國文化的傳統思維,作為一個現代人,我沒有必要拘泥於一個傳統繪畫的模式,基本上我是一個混合體,不需要存活於框架之中,東西文化儘管不同,但兩者之間是否可以結合呢 ?
於是我想用拼接的方式,根本地把尺寸的侷限打破,因為可以一層一層的拼貼,像油畫一樣,一個區塊一個區塊漸進地完成,所以也就沒有敗筆的問題,傳統繪畫中受限制的東西都可以被鬆綁。
楊世芝說她非常喜歡人體速寫 ~ 速寫是很直覺的表達,好像一種瞬間感受的爆發力,然後馬上呈現,它完全不需要經過思索、解釋或者描繪。
速寫是轉移情緒很好的方式,彷彿可以把緊繃的自己甩一甩,她很享受如此注意力轉換的放鬆,所以這種直接表達的方式是速
寫而不是素描。
但是在速寫的過程中,她發現喜歡的作品總是有一種特定的味道和筆法,而這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,因為感覺再好,也不過是同樣感覺的複製,也就是自己被設限在一個框架裡面,她想突破這一個問題 ......,有一天她把速寫的作品剪掉,重新去檢視一片一片的它們,頓時畫作變成了一張一張零碎的線段 ......
楊世芝說:「當我看到被剪開的速寫,每一張都有了不同的意義,想到曾經一筆畫下非常過癮的線條,當他們變成沒頭沒尾的線段,那種感覺很新鮮有趣,然後聯想到了筆和筆之間的關係,如果重組會怎樣呢 ?」
我一直想逃出自己創作的習慣,水墨拼貼就是一個嶄新的嘗試 !一開始做的時候是從一堆被剪開的塗鴉紙中隨便找一張開頭,然後接、接、接 ......,原來在中間的東西,等到作品完成的時候,可能變成了旁邊。
它擁有完全的機動性,所以無論從哪一個方向拼接,從哪一筆開始都無所謂,因為沒有既定的圖像,完全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筆觸,在拼接的過程中「空間」就會自然出現,空間出來以後,構圖就會跟著衍生,所以好玩就在這裡 ...... 完全不知道每一筆會帶我去哪裡 ?
每一張紙上的線條都沒有好壞之分,只有怎麼運用的問題。
一定要能夠顧及到空間中輕重的感覺、顏色的調和、筆觸也要不斷地變化才不會讓人視覺感到疲勞。又要合、又要分,一張畫必須在整體的關照狀況下完成。
每一幅創作都是上千張以上的組合,可能很簡單的一筆,卻是很多張一點一點拼接起來的,所以當大的構圖完成後,再去解決瑣碎的線條問題,甚至於畫面上的每一個小點都是尋尋覓覓之後才貼出來的,一張圖可能需要幾個月,甚至是一兩年才能完成。
一幅畫完成之後,我會先擺在一邊不去看它,因為太投入了會看不到問題所在,擱置幾個月之後再去看,比較容易找到問題,補足平衡與美感之後才簽名完成。
有一位澳洲美術館的人來收藏楊世芝的作品,他在工作室中看到一幅畫非常喜歡,但是楊世芝覺得還沒有真正地完成,那位想要收藏的先生說他認為已經很完美了。但是楊世芝堅持不讓他帶走 ........ 我很好奇地問道:「那後來完成的作品是修改了什麼呢 ?」她笑著說:「還好當時沒有給他,因為幾個月之後,我發現少了幾個點,當我把那幾個點完成以後,才算真正地完成。」
她對創作的執著、堅定和創新,使我們在面對她的作品時,有被震懾住的感覺 !其豐富的內涵毫不隱晦,線條間彷彿有詩意但又呈現磅礴的氣勢,視覺經驗因而有了全新的感受 !
她對創作的執著、堅定和創新,使我們在面對她的作品時,有被震懾住的感覺 !其豐富的內涵毫不隱晦,線條間彷彿有詩意但又呈現磅礴的氣勢,視覺經驗因而有了全新的感受 !
有些線條看起來非常的瑣碎凌亂,但它卻可能是整幅畫的關鍵轉折點,因為被剪下的塗鴉沒有一張是重複的。心情不同,畫出來的深淺粗細也不一樣,既沒有連貫性也沒有特定的筆風,創作的過程完全不會被卡住,因為它沒有被框架局限。端看每一張圖 , 它自己在尋找方向,每一張紙拿出來都是一個機會,畫的延伸有無限的可能 ......
楊世芝說:「在筆墨拼貼畫作的過程中,常常會有豁然開朗,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悅!有一半是自己在創作,有一半是創作本身帶著我在遨遊。所以在還沒有完成之前,我都不能確定它的全貌,因為這打破了意在筆先的模式,創作是一個追尋的過程,而不是一個完全掌控的遊戲。在單片的畫紙上,有些特別喜歡的筆觸卻嘗試了上百遍,就是和作品連不起來,那麼你再喜歡也沒有用,還是得放下,直到尋找到適合的那一頁。
作品本身會引領著我走到他想要去的地方,有時候我在想,這是不是很像人生呢 ?有些人汲汲營營想要的東西,也許終其一生就是得不到,但有時候我們棄如敝屣的東西,卻莫名其妙地變成了救命的關鍵,一個方位、一個轉角就讓畫作有了新的生命,這實在是太有趣的事情了!」